他曾想过,未来的伴侣要自己寻找,寻找那能与他夫唱妇随的女子,与他一同游历天下美景,踏遍神州每个角落;但那人不会是江蓠。
据他这些天所观察,她尚静,他好动;她恋一个安定的栖身之处,他向往浮云般四处漂泊的生活个性南辕北辙;也是,她是爹选来缚住他的枷锁呀!
有缘……佛家说的“缘”,或许便是他与江蓠吧!
依照时下的风气,江蓠犹能捱过这五年没有不满、诉请和离,该是他们有缘。依他所见,江蓠是个知足常乐,能将自己周身的事安排得极有条理的女人,并不若她的外表般清弱。
或许……褪去她是老爹所挑选的枷锁这层名叫“成见”的外衣,他不是不能够接受她,毕竟她是个极好的女性,将府里整理的井井有条,代替他在爹的膝下承欢,分担董府家业的经营——
江蓠是个好女人,他还能挑剔什么?
看来似乎是他赚到了哩!有了江蓠为他持理董府,他更可以安心地周游天下,最好尽快让江蓠受孕,生下个胖娃娃,转移爹的注意力多么美好,他什么都不必做!
转动手中的茶杯,望着里头晃动的琥珀色茶水,董君廷黝黑的眼眸透出与平日不同的熟虑;就是因为太过美好,提不起他追求的兴致。
她为他守节五年,究竟是为了什么?
对一个未曾谋面男子的忠贞?他只觉可笑。
他没回答,董誉永试着再打动他,“君廷堂兄,成效虽慢却是一劳永逸的法子。”
“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吗,誉永堂弟?”董君廷抬头加重了几分他肩上的力道,把茶杯往后一丢。“最一劳永逸的法子是把这董府的一切交给某个替死鬼,何必非要我的子嗣不可?你不也姓董?”
董誉永一听沉下了脸,“这问题以前就说过——”
“是说过,但誉永,我不要这一切,你们硬塞给我我也不会去照顾它这一切,我皆可舍弃!”
“包括伯父?”董誉永真的动怒了。
董君廷迟疑了下,“他是我的爹,这一点不会改变。”
“也包括蓠儿?”
“她从来就不是我所要的,跟这董府的一切一样。”
咿呀——
两个男人同时警觉的转头
“蓠儿!”董誉永惊叫出声。
两个男人同时愣住,两行清泪再次流过江蓠才干的颊。
她从来就不是我所要的,跟这董府的一切一样——
原来……她从头至尾就是个累赘,不被人所接受……
她怔怔地望着那原来该是她夫婿的人,只觉心被伤透。
她可以接受他在外不回,可那与她让人视为累赘不同!一个在家等候的妻,与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累赘——
她为何不接受引元?在引元心中她是个宝物,让人捧在手心上的宝物啊!只因为他是她合过婚帖的夫婚吗?如他所言,他们甚至未曾拜过堂!
她宁愿她是个寡妇——她可以活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之中,想着美好的未来,而非像如今一般知道自己竟是个连只是守在家中等候都不被需要的累赘!
“蓠儿!”董誉永狠狠瞪了发怔的堂兄一眼,一甩肩抖落他的手,过去安慰地抱紧颤抖着的江蓠。“蓠儿,别听!那不是事实。”
董君廷愣着,他不知道会这样恰巧让江蓠听见……
“我不是那意思,我意思只是不想你独守空闺——”
江蓠抬起头,猛然推开董誉永安慰的怀抱,一步一步走向董君廷——她真讶异自己竟还有气力走得如此优雅。
“咱!”
一声巨响在大厅里回荡……再回荡,伴着两个男人讶异的眼光。
第六章
江蓠使尽吃奶力气重重一击,手已感觉不到痛意。
她昂然抬首瞪视着他,“不忍妾身独守空闺,但造成妾身独守空闺的祸首就是你!你难道只能找出如此差劲的理由?”
董君廷瞪大了眼,为她的转变。
“难道妾身看来就是如此不安于室、水性杨花之人?!”
“我并非此意……”最初的震惊渐渐退去,董君廷扬高了眉,饶有兴致地望着她发标的模样。
“住口!”江蓠再也忍无可忍。
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为了爹!
从他应对兄嫂的举止看来,他的应对进退及礼节机智是没问题的,风度翩翮,措词乍听之下温而有礼,实际隐含反攻之势——爹说得没错,他的独子有能力,偏偏不愿为之。
经商她未曾亲眼看过,不敢妄下断语,但依爹所说,相公该也是有天分的。
可惜——他任才能生锈,恣意做他的闲雪野鹤!
每个人有权选择他自己想过的生活,尤其当他身为一个男人之时,但凡事有为、不可为,端看他肩上所背负的重量。
说好听些,相公的行为是淡泊名利,符合当今国教之教诲;可实际上呢?
父母在,不远游。他做到了吗?他让至亲终日悬他在心,无一日可安;他假想之名行可鄙之事——
什么逍遥自在!那是无牵无挂的人才有的!
人生在世,有多少人真能无忧无虑、无牵无挂,径行己事?
他,董君廷——她江蓠的夫君,却只是一个可鄙的、自私自利的男人!
或许她真是个保守的传统女子,无法了解他的想法;她无法了解,为何会有人如此不负责任,成天只想着将自己该负担的重量推给别人,以为别人希罕吗?
“我江蓠的夫婿竟是一个面目如此可憎的人,我为爹感到悲哀!”
面目可增?董君廷克制住摸自己脸的冲动,对眼前的女人刮目相看,她凛然的傲姿一反柔弱清丽的形象;现下谁再说她柔弱可怜,他会把那人从月出楼往下丢!
“悲哀?”他饶有兴致地挑高眉,没有丝毫被辱骂之后该有的反应。
董誉永很想吹声口哨,却怕引起江蓠的注意,只有忍住这欲望,继续当个隐人在一边看堂兄吃获的模样。
“是!”没注意到他的异状,江蓠继续道:“你今年已二十有八,该是为爹忧解劳的年纪却整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可曾想过爹的年岁已大——”
“爹是老当益壮……”董君廷不知死活地开口,眼底带着笑意。
没错,他是故意撩拨她,想看看她能走到怎样的地步。
“你住口!”她神色更加严厉。“一句老当益壮就能将你的不肖掩盖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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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妇新娘 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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