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分吧!总之,南将军明知你成了鸨儿仍不离不弃之事,我都是从他那儿听来的。”常相思不解地追问:“来的路上,我已经听说他回复王位、加封龙骧大将军,难不成正因如此,所以他嫌弃你——”
“不是你想的那样。”傅香浓不愿丈夫受此误会,连忙解释。“天齐并没有嫌弃我,是我自惭形秽,不想连累他受人耻笑,所以才趁他领兵出征时,摆脱护卫逃到此地。”
“自惭形秽?”常相思凝眉摇头。“你在想些什么?你身处青楼是为了报南家灭门之仇,相信他也明白你的委屈,况且你并未接客,也算出污泥而不染,又何必自惭形秽?”
“守身如玉又如何?我终究是曾身处青楼,他相信我的清白,但外人呢?”傅香浓轻抚颊上的淡疤,幽怨地说:“虽然我一直以薄纱遮面,还是曾经不小心被酒客扯落,若是日后教人看出永康王妃竟是凝香楼那位破相的鸨儿,他的颜面何在?”
“你为了顾全他的颜面,就要埋葬自己的终身幸福?那翔儿呢?你也不让他认祖归宗?”
“我不知道。”就这一点,傅香浓仍犹豫未决。“我知道该把翔儿送回他爹身边,让他承继南家香火,也能过上好日子,却又私心希望将他留下,因为如果没有翔儿,我连仅剩的寄托都没了,该何去何从?日日夜夜思念着他们父子俩,这苦,我不知道能不能捱得住——瞧,原本我连活着再见翔儿一面都是奢求,如今能活了,心竟也跟着变贪。”
她一顿,摇头苦笑。“算了,别说这些烦心事,你不是说翔儿爱吃桑葚?刚巧离这儿不远处有一大片桑葚结实累累,好,等我一会儿,我去拿篓子。”
常相思望着她离开的孤单背影,打从心里不舍。他们夫妻有情有义,根本没有分开的必要……
她心头顿时起了个主意。
待她一离开,就立刻动笔写信,通知南将军他妻儿的下落吧!
唉,这天底下有缘无分的苦,有她一人来尝就够了……
南天齐坐在马背上,远远望着站在菜田里舀水浇菜的农妇。他眯起眼,将妇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又一遍,紧抿的唇角终于往上微扬——
“你们留在这儿。”
他跳下马背,将缰绳交给随行护卫,独自一人无声无息地接近已锁定的猎物。
傅香浓完全没发现自己已被盯上。
浇完水,她拔了待会儿要烹煮的萝卜和白菜,赶着回家准备午饭,一心记挂着已和村里孩童混熟的儿子玩回来,肯定又饿得饥肠辘辘,她舍不得他饿着,更爱看那孩子吃惯她煮的饭菜后,每每露出彷佛入口的是山珍海味般的满足表情。
想起儿子的可爱模样,傅香侬不觉地绽露温柔的笑。
这些日子以来,她能熬得住相思,不至于时时刻刻陷入思念丈夫的伤悲之中,全是因为儿子的体贴与陪伴,想到相思将翔儿教导得如此懂事又良善,她心中对好友的感激又更添几分。
“……很好,你竟然还笑得出来,看来根本不在意我的死活吧?”
身后传来的冷冷质问,让傅香浓浑身一僵。
她忐忑转身,清楚瞧见跟在她后头踏入门坎的男人,脸色顿时一白。
“看见我真有那么恐怖?”她的模样像见着了鬼,让他又气又恼。“我追、你逃,我找、你躲,难道我在你眼里像鬼一样可怕,让你避之唯恐不及?”
将近三个月前,他与左永璇分头领兵出征,所到之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双双弭平乱事,凯旋回京,天下自此底定。
但一回京,他便听到属下跟丢妻子的坏消息,立刻又出门寻妻。可惜天大地大,要寻一个刻意隐匿形迹之人如同大海捞针,纵使他请旨协寻,仍旧杳无消息。
就在他找人找得几欲疯狂时,忽然收到一封匿名信,让他重燃希望。他也不管消息是真是假、会不会是歹人设陷,立即按着信上消息寻来,一刻也不敢耽搁,就怕慢了一步,妻子又逃得不见踪影。
“我……”
他一步步进逼,她一步步后退,直到抵住桌沿,傅香浓才明白自己已成瓮中之鳖,退无可退。
“我和你夫妻缘分已尽,为什么你就是不放弃?”
他的锲而不舍令她动容,却也更加感伤。
“天齐,你费了多少努力才回复永康王的称号,重显南家荣耀,应该格外珍惜,你和南家的声誉不能因为我而染上污点,请你就当我死了,另娶门当户对的女子——”
“我办不到!”南天齐真的快被她一心一意只为他着想的傻气气炸。“无论你是生是死,我南天齐今生今世就只有你傅香浓一个妻子,永康王妃除了你,谁都休想当!”
她眉一蹙。“你——”
“我怎样?”
“死脑筋!”她真是不知该怎么说他才好。
“彼此彼此。”他一样被她的固执整得七窍生烟。
“总之,无论你怎么游说,我都不会跟你回王府。”
“总之,无论你如何拒绝,我都非要带你回王府。”
两人僵持不下,没想到夫妻性情契合,此时却成了坏事。
“跟我走。”
南天齐一把扣住她手腕。要让顽石点头没那么简单,不如先将人带回,再慢慢打算。
“我不走!”
傅香浓明白依他的脾气,一回京城肯定带着她四处嚷嚷找回了妻子,根本不会想想他这个王爷有个鸨儿王妃,将会如何受尽众人取笑。他不介意,可她光是想着就为他心疼不已。
“放开我娘!”
翔儿一回家,映入眼帘的就是娘亲被“歹人”制住、不断挣扎的画面,二话不说便冲上前对“歹人”又打又踢。
“你娘?”
南天齐暂时松开妻子,又惊又喜地拎起面前这个对他横眉竖目的小家伙,见他被拎在半空还不断挥舞四肢,作势要和他一拚死活的模样,开心地笑了。
“娘,快逃!翔儿保护您!”
翔儿明明害怕,却仍勇敢直视“歹人”,紧握一双小拳头拚命朝对方挥去,一双小短腿蹬呀蹬的。
“呵,勇气可嘉,不愧是我南天齐的儿子!好,你做得很好,真是虎父无犬子!”
南天齐?
翔儿一下呆了,顿时像只戒心全无的小狗,一双圆滚滚的大眼好奇地瞅着眼前开怀大笑的男人,被他抱着也忘了反抗。
娘说过,他的亲爹就叫做南天齐,还是个什么很伟大的王爷和将军来着,但是爹很忙,要等他再长大一些才能来看他,而且他必须暂时守住这个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他爹是谁,否则爹就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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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舍下堂夫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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